人民不需要法学博士,人民需要“革命领袖”
作者说——获悉卡斯特罗去世的消息,是在伦敦回上海的飞机上。感谢强大的科技,在海拔35000英尺的巡航高度上,我能第一时间获得这个其实对时效性没有那么敏感的“Breaking news”。卡斯特罗有一个战友,叫切·格瓦拉,因为满脑子的英雄主义革命理想而命不长,因为命不长且满脑子英雄主义理想,切·格瓦拉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的小姑就拿她的偶像对我进行了科普。讽刺的是,卡斯特罗在他战友死后五十年,也成为了一种文化象征——革命的活化石。原因,竟然是因为活得长……
我对卡斯特罗的了解[文],是因为了解切·格[章]瓦拉而带来的副产品[来]。这个岛国的独裁者[自],远没有他的战友这[刀]么理想主义。但有人[笔]说卡斯特罗是实用主[吏]义者,那也未免太非[小]黑即白,如果你对卡[白]斯特罗的legac[文]y有些了解,你会发[章]现,卡斯特罗没有那[来]么多标签,卡斯特罗[自]就是一个独裁者。
人民不需要失败的法[刀]学博士
要说卡斯特罗没有标[笔]签,也是不确切的。[吏]因为他的一个标签引[小]起了我的注意——哈[白]瓦那大学法学博士。[文]这个法学博士的含金[章]量不一样,那是19[来]50年授予的法学博[自]士,当时的卡斯特罗[刀]还是个不名一文的学[笔]生,换句话说,这个[吏]法学博士是货真价实[小]的。
卡斯特罗博士的法律[白]实践并没有什么具体[文]的记载——也的确不[章]会有什么记载。一个[来]刚刚走出校园23岁[自]的小伙子,如果是在[刀]一个稳定的社会,他[笔]正确的状态应该是在[吏]某个律师事务所给大[小]律师打下手,正在积[白]累经验,为了一个合[文]伙人的头衔而不停地[章]穿梭于拘留所、警察[来]局和法庭。
然而卡斯特罗博士有[自]记载的行为却是这样[刀]的:1953年7月[笔]26日,26岁的卡[吏]斯特罗率领134名[小]爱国青年攻打圣地亚[白]哥的蒙卡达兵营,旨[文]在夺取武器,在全国[章]发动反对巴蒂斯塔政[来]权的斗争。“起义”[自]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刀]情,大部分跟随卡斯[笔]特罗兄弟的青年在行[吏]动中被打死,随之,[小]卡斯特罗兄弟被捕。[白]
巴蒂斯塔政权和那个[文]时代所有的“反革命[章]政权”一样的愚蠢,[来]他们居然把卡斯特罗[自]送上了法庭——独裁[刀]政府居然把自己的权[笔]威置于法律之下。真[吏]是侮辱了独裁者这个[小]称号。当然,巴蒂斯[白]塔作为一个独裁者的[文]不称职还不仅于此。[章]
卡斯特罗博士在法庭[来]上慷慨陈词——“这[自]个人对于语言,不,[刀]或者说对于说话有一[笔]种近乎痴迷的狂热”[吏]。这个评价来自于他[小]的好朋友,《百年孤[白]独》的作者,诺贝尔[文]奖获得者加西亚·马[章]尔克斯——发表了著[来]名的演说“历史将宣[自]判我无罪”。
直到现在,卡斯特罗[刀]博士所表现出来的,[笔]依然是一个内心充满[吏]英雄主义理想,受过[小]法学教育的青年领袖[白]的形象。无足轻重。[文]
人民是不需要一个法[章]学博士的。
1955年5月,巴[来]蒂斯塔为了笼络人心[自]用来“竞选”总统,[刀]大赦政治犯,卡斯特[笔]罗和战友们因此得以[吏]出狱。巴蒂斯塔活该[小]他的下场,一个如此[白]糟糕的独裁者。卡斯[文]特罗博士从监狱里出[章]来,前往墨西哥组织[来]秘密武装。
推翻巴蒂斯塔的斗争[自]波澜不惊,卡斯特罗[刀]率领他的武装力量进[笔]入哈瓦那居然乘坐的[吏]是一辆公交车。巴蒂[小]斯塔作为一个“独裁[白]者”实在是太不够格[文]了,好在他自己能够[章]意识到,所以他离开[来]了古巴,保住了自己[自]的命——不然的话,[刀]卡斯特罗会身体力行[笔]地教会他,如何成为[吏]一个称职的独裁者。[小]
卡斯特罗的法学博士[白]生涯是失败的。第一[文],他并没有通过程序[章]正义的方式推翻一个[来]不合法的政权,第二[自],在法庭上,他的辩[刀]词也没有让他逃脱法[笔]律的制裁——即使这[吏]个法庭在他看来不那[小]么正义。但是,当他[白]进入哈瓦那的那一天[文]起,法学博士这个标[章]签就不再有任何意义[来]了,他既不是什么实[自]用主义者,也不是什[刀]么理想主义者,他是[笔]且仅是一个独裁者—[吏]—比他的对手巴蒂斯[小]塔称职得多的独裁者[白]。
卡斯特罗真的是一个[文]很失败的法学博士—[章]—他没有自己的政治[来]主张,他只要权利。[自]掌握政权后,卡斯特[刀]罗一再强调他实行的[笔]是民族民主主义革命[吏]而不是社会主义革命[小]。即使这样,革命过[白]程中建立起来的联合[文]战线也没能继续存在[章]下去,自由派和民主[来]派纷纷离开。原因很[自]简单,一种在古巴从[刀]未出现过的,高度“[笔]苏联式”的计划经济[吏]政策,同时,古巴还[小]在向南美输出革命,[白]派遣游击队,训练各[文]国激进分子,开战游[章]击战。
有人说,这不是卡斯[来]特罗的错,主管古巴[自]经济的是切·格瓦拉[刀],而对外输出革命也[笔]是格瓦拉所热衷的,[吏]这个纯粹的理想主义[小]者最终非但派遣别人[白],把自己也输出到了[文]玻利维亚,并且最终[章]死在了那里。卡斯特[来]罗对于格瓦拉的理性[自]主义一直是保持距离[刀]的。
人民需要一个一直活[笔]着的革命领袖
真的是怪切·格瓦拉[吏]吗?很简单,196[小]7年10月,格瓦拉[白]在玻利维亚被政府军[文]击毙。格瓦拉死之后[章],古巴国内的局面是[来]怎样的呢?1967[自]年底、1968年初[刀],古巴国内的气氛十[笔]分紧张,社会上流传[吏]著各种各样的谣言。[小]一切迹象都显示将要[白]有一场大变动。
1968年1月28[文]日晚,古巴全国人民[章]都集中在电视机和收[来]音机面前收听卡斯特[自]罗的重要讲话,他宣[刀]布在党内揪出了一个[笔]以中央委员埃斯卡兰[吏]特(Anibal Escalante[小])为首的高级干部反[白]党集团。
埃斯卡兰特是原古共[文]领导人之一,他奉苏[章]联之命在卡斯特罗领[来]导的“七.二六”运[自]动从事武装斗争时实[刀]行议会斗争,反对暴[笔]力革命。卡斯特罗上[吏]台後,苏联要古共和[小]卡斯特罗结合,卡斯[白]特罗也看在苏联的面[文]子上,在1965年[章]底成立新古共时将一[来]部分前古共领导人结[自]合进中央委员会。
埃斯卡兰特一夥的罪[刀]名是主张物质刺激,[笔]反对卡斯特罗所主张[吏]的“道德动力”;污[小]蔑格瓦拉是托洛茨基[白]份子和冒险家,说他[文]要为古巴的经济困难[章]负责;攻击卡斯特罗[来]盲目自大,好像古巴[自]成了“地球的肚脐”[刀](意为世界的中心)[笔];以及预言古巴来年[吏]的一千万吨糖的计划[小]会破产,等等。结果[白],这个小集团的多数[文]人被判处了徒刑。
从这些材料来看,埃[章]斯卡兰特等人大致上[来]反映了古巴在内外交[自]困时一些头脑比较清[刀]醒的干部的认识,也[笔]间接反映了苏联的态[吏]度,而这都是卡斯特[小]罗所不能容忍的。藉[白]著这场党内斗争,他[文]不但压制了不同意见[章],同时也向苏联显示[来]自己在困难局面下仍[自]然牢牢地控制著党和[刀]国家。
当时的世界正在被G[笔]C主义风暴席卷。标[吏]榜自己为民族主义者[小]的卡斯特罗却并没有[白]因为和苏联的交恶而[文]离开。他也参与到割[章]资本主义尾巴的队伍[来]里来。他的革命对象[自]不是大资本家,不是[刀]大地主,而是——小[笔]商贩。
1968年3月13[吏]日,卡斯特罗在哈瓦[小]那大学发表了向全国[白]实况转播的讲话,宣[文]布革命的下一个目标[章]是向小贩宣战。 他先公布了大哈瓦那[来]市政管理局的一个关[自]於街头小贩的调查报[刀]告,结论是绝大多数[笔]的小贩都是反社会、[吏]反道德的,他们要为[小]古巴的经济困难和多[白]数人生活物资的匮乏[文]负责。
小贩们的罪恶是:不[章]参加革命组织,不参[来]加义务劳动,利用摊[自]贩非法赢利、剥削人[刀]民,目无物资配给制[笔],从黑市进货等等,[吏]而且在小贩中提出移[小]民美国的人最多。
卡斯特罗宣布革命不[白]是为了做生意的权利[文],古巴必须消灭所有[章]私人商业的形式。他[来]的这次演讲一直持续[自]到午夜。
加西亚·马尔克斯不[刀]止一次提到卡斯特罗[笔]的演讲,冗长,没有[吏]明确的逻辑,但是他[小]那略带嘶哑的嗓音对[白]于民众有一种莫名的[文]煽动力——即使绝大[章]多数民众因为演讲过[来]于冗长而无法专注于[自]听讲,用马尔克斯的[刀]话来说,一只耳朵听[笔]他说,另一只耳朵过[吏]自己的生活。
但是卡斯特罗的执行[小]力令人震惊,直到午[白]夜的演讲还在进行,[文]古巴的“保卫革命委[章]员会”(一个以街坊[来]为基本单位的负责动[自]员基层群众、贯彻政[刀]府各项号令和监视敌[笔]对份子的组织)和民[吏]兵就紧急行动起来,[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扑向私人小店和街头[文]摊贩,没收他们的财[章]产。同时,私人酒吧[来]也被占领。这些酒吧[自]出售用甘蔗酿造的兰[刀]姆酒,提供一些桌椅[笔]给客人,和中国的茶[吏]馆差不多,是古巴当[小]时唯一没有被组织化[白]的场所。这些私人业[文]主都被集中起来,统[章]一分配到各个劳动地[来]点。
很多人被抄家,抄出[自]来的东西在电视和报[刀]纸上公之於众,作为[笔]这些小贩生活奢侈的[吏]证明。一夜之间,小[小]贩和私人业主成了人[白]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文]除了抄家和没收财产[章],很多店铺被砸,业[来]主被打。
在这场打击和取缔私[自]人商业的运动中,一[刀]共有57,000多[笔]个私人产业(绝大多[吏]数是小摊贩和小店)[小]被没收。它不仅有应[白]付当时的政治经济困[文]难的用途,而且有更[章]深刻的历史背景,反[来]映了国际共运历史上[自]一直存在的一种乌托[刀]邦幻想:消灭商业和[笔]小生产,建立一个完[吏]全由国家统一调拨所[小]有物资的经济。古巴[白]党报周刊《格拉玛》[文](Granma WeeklyRev[章]iew)4月初发表[来]的社论引用了列宁的[自]“小生产是每日每时[刀]地、自发地和大量的[笔]产生资本主义和资产[吏]阶级”的名言(这句[小]话也是70年代中国[白]农村“割资本主义尾[文]巴”的主要“理论根[章]据”),用它来说明[来]这场斗争的性质,宣[自]布“我们必须彻底拔[刀]除商业制度的经济和[笔]意识形态的根源”。[吏]
古巴的特色是在消灭[小]了私人商业之後,并[白]不是像苏联和中国那[文]样由国家商业机构出[章]面组织和安排生活物[来]资的调配,而是成立[自]了一个由政府和“保[刀]卫革命委员会”共同[笔]负责的“人民管理者[吏]委员会”的半官方群[小]众组织,其职能从调[白]配生活物资到管理店[文]铺和监察生活服务部[章]门,无所不包。卡斯[来]特罗是想以此来开创[自]一个用群众运动的方[刀]式管理社会流通领域[笔]的先例。
对于群众,或者说人[吏]民来说,授自革命领[小]袖的,窥探、管制、[白]干涉自己身边人生活[文]的权利,是“暗爽”[章]的。虽然它激起内心[来]最深处的黑暗,但是[自]却充满了刺激和支配[刀]感,即使自己也在这[笔]个权力场中成为了别[吏]人管制的对象。
谁给人民这种权利,[小]人民就拥戴谁。不信[白]?你看看……
卡斯特罗终于不再是[文]那个失败的法学博士[章]了,他明白了这一点[来]。所以,他从这一边[自]把这些权利下放给人[刀]民,又从另一边,获[笔]取了他最需要的——[吏]人民赋予他的不受制[小]约的权力。
卡斯特罗一生所有的[白]政治主张和政治目标[文]都没有成功过。他希[章]望古巴的蔗糖产量达[来]到1000万吨,并[自]且“因此古巴将成为[刀]一个巨人”。他希望[笔]哈瓦那的市民在人行[吏]道旁栽种咖啡,“使[小]得城市人不再成为国[白]家的负担”。可惜哈[文]瓦那根本不适合栽种[章]咖啡。
作为一个失败得不能[来]更失败的政治家,他[自]的“不受制约”的权[刀]力从来没有被挑战过[笔]——即使美国人暗杀[吏]了他638次。
一个动物,走起路来[小]像鸭子,叫声像鸭子[白],看上去是鸭子。那[文]它就是一只鸭子。
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章]即使这样一个失败的[来]政治家,人民依然爱[自]戴他。但我们只知道[刀],人民不需要一个法[笔]学博士,人民需要一[吏]个革命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