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八十八篇:耳目(7)
听到我“从不吸烟”的回答,Z大队似乎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他看看我头上还没散尽的汗水和略显紧张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说:“我也调查过,你的确是不吸烟,就是偷偷锻炼一下身体。”说完,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说话。我心里大概有点谱了,不过还是带着紧张的表情说道:“我就是偶尔活动一下肩膀,因为以前有肩周炎,这里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靠做做俯卧撑缓解缓解了。”我心里很清楚,这个解释是过于牵强,不过也实在是没有其他的说辞来辩解了。Z大队听完我的话,笑了,似乎对上了暗号,然后平静的、以一种平等的状态对我说:“我从一个小管教干到现在的监区长,三十年,什么人、什么情况都遇到过,你也别解释了。”我刚要说话,他摆了一下手,继续说:“你以前也当过领导,见过世面,现在都到这步天地了,说实话我不愿意再撒把盐,能过去的事,我绝对不会追究。”我心里想:“看来这个与我同龄的老警察还是有点人情味,还是讲点人情世故的。”Z大队接着又说:“这里是裁剪包装区,到处都是原料,监区就怕有犯人偷偷摸摸的吸烟,所以就故意弄了那么个地方,然后派人看着,有偷偷去吸烟的就抓个典型,如果你今天是在里面偷偷吸烟的话,谁都救不了你,肯定是送严管队了。其实早就有人向我举报过你的行为,我也问了几名犯人,知道你的的确确不吸烟,而且我在现场也没闻到烟味,没看到烟头,所以这个事情就算了吧。”他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让这个别的犯人看起来的塌天横祸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我心里暗暗的琢磨:“难道真的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以前听说这个人不是这么好通融的啊。”在我还是有点不敢置信的时候,Z大队的最后几句话让我茅塞顿开了。“前两天,你外面的朋友经我的一个师姐找到了我,让我关照你,我也答应在不违规的前提下适当照顾,今天这事就算是不负所托吧,不过下不为例。”看来,拯救我于危难时刻的不是Z大队“兔死狐悲”的怜悯,而是外面朋友们“肝胆相照”的走动运作。
见我全身而退,所有犯人都很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都挂在脸上。经过这件貌似“祸事”的波折后,我似乎因祸得福了,以后 在“耳目”们的眼里,我一下就变成了无色无味的空气,可以随意流动漂浮到任意的角落,我每日运动的习惯也得以延续。我利用这段时间明察暗访,终于知道了那个背后的“耳目”。
老霍,六十多岁,凌海市人,因受贿罪被判了10年。他看着慈眉善目,面相随和,在六监区已经服刑四年多了,减过两次刑,还剩不到四年的刑期。因为做“耳目”,很受监区赏识,顺利减了“两口”刑,所以对这个勾当乐此不疲。老霍绝对不分场合、地点和人物,只要发现,一律“大义灭亲”,而且汇报的对象至少是副监区长以上的干警。而被他锁定的犯人,基本上也都是在劫难逃的命运。我这件事,在他的光荣履历上也堪称败笔了。对他,我不想做任何评价,说实话,我完全能理解。在外面的社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处世哲学都大行其道,更何况是在人人自保、人人自危的监狱里。老霍也很识相,表面上和我更加其乐融融,没再兴风作浪。
四个多月后,所有的职务犯统一调到七监区(二老残)集中监管。我在六监区经营好的“关系”也再一次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