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第十三篇:放风
看守所第十三篇:放风
这是省会城市一个市郊行政区的看守所,应该建于六七十年代,不夸张的说,真是肉眼可见的“残垣断壁”。我们这个房,厕所的下水道堵塞、冒出粪水是常有的事。因为每个房都人满为患,根本没有办法彻底维修,所以只能对付着。有两次,厕所实在是无法使用,管教也不可能一个个押着去解决,小便还可以用个桶接着,大便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憋着,不敢吃喝。因为建成的时间早,所以很多的设施都不完善、也不人性化(也许压根就不应该人性化)。受影响最大的就是看守所最不可或缺一项活动——放风。
放风,对于羁押在看守所的犯罪嫌疑人来说,不仅仅是可以活动一下肢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沐浴一下阳光的照耀,更重要的是对心理状态的调节作用。日复一日在那种拥挤、嘈杂、空气近乎凝固的状态下生活,人的心理是极度压抑、扭曲的,这也是看守所里经常有冲突出现的主要原因。有些新建的看守所,监室和放风场所是连通的,进出方便,基本上每天都能保证“放风”二十分钟。别小看这短暂的二十分钟,对身陷囹圄的人来说,这种短暂的自由足以让他们满足和心情愉悦。
在这个看守所,只有两个面积三十平方米左右的放风场,四面高墙,头顶是约三米高的铁网,确切的说,就像一个大铁笼子。所有监室到这个放风场都要经过监区中间的公共区域,一个监室“放风”需要在几名管教的同时监控下才能完成(二十多个“江洋大盗”和“梁山好汉”同时经过公共区域的确有点让人有点紧张)。因为如此,“放风”成了一项麻烦,还略有风险的工作任务。以至于本该每天都有的“放风”变成了奢饰品,在这里十天一次(疫情期间甚至一个月一次),每次二十分钟。在这个时间里,可以剃须、剪指甲。
终于等到了十天一次的“放风”,对我来说,这是难得的可以运动的机会。每次放风,我基本上都放弃剃须的权利。因为二十多个人只有三把电剃须刀和指甲钳,我估计等我运动完,所有的剃须刀都应该没电了,再说我觉得留胡子显得粗犷,看着凶。通过铁门,经过公共区域,来到放风场,所有人都奔向那个装着剃须刀和指甲钳的纸盒,而我则一个人在这个周长20多米的铁笼子里开始狂奔,这一刻,我想到了《红岩》里的华子良,还想起了小时候常去的动物园里的狼。我这样有点变态的狂奔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三把剃须刀上。头顶上监控的管教们有点奇怪,不过这个举动并不违规,加上我职务犯的身份,他们也没制止我。在留置中心的二十分钟感觉就像二十年,而在这个放风场,二十分钟就像刮风一样“嗖嗖”的就过去了。
因为剃完了胡子,所有人的面相都年轻了十岁,而我满头满身的汗。剃须刀已经没有人用了,我拿起来一个试试,果然没电,此刻,酷爱跑步的我心满意足了。
在这的十一个月里,我经历了四季,放风场里冬天的残冰、春夏墙边茁壮的小草、秋季地上的落叶见证了我奔跑的脚步,陪伴着我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