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五十六篇：生离死别

今天早上送菜，车开到东西快速干道上的时候，遇到了两波出殡的车队，或许脑海中还萦绕着昨夜的回忆，看到车窗外飘荡的白幡，看着随风飘落的纸钱，我的思绪遵循着爱因斯坦的虫洞理论，瞬间就穿越了多重空间，再次回到了那个阴暗的世界。
   生离死别，从古至今就是撕心裂肺、寸断肝肠的代名词。我在监狱服刑期间，亲眼目睹了一起犯人痛失亲人的悲剧，那种揪心的场面和凄厉的恸哭声至今依然会震颤我的心灵。
   这个监狱以前在押的都是重刑犯，刑期漫长、岁月蹉跎，时光不仅仅染白了他们的双鬓，蹒跚了他们的脚步，更使他们和至亲骨肉若即若离、直至生死两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屡屡发生，遇到如此场面的人们无不动容垂泪、暗自神伤。
   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堪称“监狱之城”，全市星罗棋布的分布着六所监狱，我在的这所监狱就坐落在市中心，高墙电网与周围林立的大厦和密布的老旧小区形成极度不协调的反差。
      我在四监区的时候，有一个犯人令我印象深刻，他的遭遇让所有人扼腕叹息，我就称呼他老裴吧。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情，老裴的家就在一墙之隔，不足五十米处的一幢破旧的楼房里。我们监舍在四楼，他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自己家，不夸张的说，甚至能看到家人活动的身影，真是咫尺天涯。因为是典型的“坐地户”，关系处理的还算到位，历任的管教对他都会照顾有加。尽管换了几次监舍，但是他家的那座灰色五层建筑始终没有脱离他的视线。我体会不到他每天的感受，更无法想象他外面家人的心情。听说他的母亲一直一个人住在这所房子里，守着她唯一的儿子，这种煎熬一直持续了近20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要自由了，就会回到他看得见，却触摸不到的家中，见到他偶尔会瞥见身影的母亲。但谁能想到，就在这个希望即将降临的时刻，厄运来到了。
   因为马上就要出狱，所以监区也不会给老裴安排什么具体的活，除了每天上、下午各一次推着药车送药以外，他没事就会来到检验区闲聊，我们也都打着趣，替他高兴，为他祝福。一天下午，“小岗”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让他去一趟管教办公室。看他走远后，“小岗”偷偷告诉我们说，老裴的母亲昨天晚上去世了。听到这个噩耗，我们都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会他跌跌撞撞的走回来，两眼空洞无神的坐下。我看他坐在检验区的角落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此刻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我甚至都没勇气看他一眼。突然老裴一声声凄厉的哭声从角落里传了出来，让所有人的心不停的震颤。整个车间此刻鸦雀无声，也许只有沉默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哀悼。
   没想到两年后，我竟然也能体会到这种生离死别的疼。我姨自我入狱患上肺癌，一直盼着、等着我的归期。医生说，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年时间。但，为了见我最后一面，我姨居然奇迹般的坚持了一年九个月，在我出狱前两个月与世长辞了。
      这篇文字献给我姨及其他在亲人服刑期间带着遗憾逝去的人们，希望你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