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七十二篇:衣食住行(2)刚哥的衣服
上一篇发出后,很多粉丝都说场面有点惨不忍睹,有点揪心。怎么说呢,我就是复原了一下当时的场面,复盘了一下当时的心理活动,没有一丝一毫夸大的成分。说实话,当时我真没有觉得有多惨,甚至还有一种罪有应得的感觉,只不过是那一切来的有点突然,有些让我猝不及防。或许我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有愧,至少是觉得愧对从小教育我成长的老师们,觉得所有这些苦难都应该是我在救赎道路上必须面对和化解的吧。该我遭的罪怎么也躲不掉,既然躲不掉,害怕是没有意义的,不如干脆迎上去,面对它,然后干掉它。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监狱里“心灵手巧”的犯人们把这句口号演绎到了云端顶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心没肺”的犯人们更把孟老夫子这个金句的精华诠释得淋漓尽致。这篇我就说说犯人们苦中作乐,量体裁衣的事吧。
2021年12月,我穿着肥大的棉袄,抵搂着没有腰带的棉裤从入监队来到了监狱。自留置中心到看守所,再到入监队,漂泊了一年多,这回总算是到“家”了。或许是因为我们将成为劳动改造的生力军,为监狱的产值添砖加瓦,所以这里的武警和管教没有入监队的那样凶神恶煞,虽然表情严肃但是绝没有冷若冰霜(都让低头,我是偷着看的)。本以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我会荣辱不惊的面对眼前到来的一切。但是,没有想到,入监教育的第一天,让我啧啧赞叹、留下最深印象的竟然是“管事”犯人们的那身衣服。我不禁慨叹自己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啊。
监狱的入监教育都是由“管事”犯人组织进行的,就是犯人管犯人,基本上为期一个月。我感觉入监教育其实就是一个“大哥”带着四个“打手”来吓唬和教育我们这些“新收”犯人的,只要别当出头鸟,这一个月应该挺好混。“管事”犯人叫刚哥,五十岁左右,辽宁台安县人,典型的改造积极分子,听说是诈骗罪进来的,判了15年。刚哥长的气宇轩昂,他这个造型不去诈骗真有点白瞎了。我倒是不羡慕他的长相,但是他从头到脚的那身衣服可真的是让我叹为观止。从正面看简直就是笔挺的中山装,只不过在后背肩膀的位置加上了囚服特有的“斑马”纹。我和他如果站在一起,完全是辽沈战役惨败的国军和巴顿将军的既视感。我当时心里就想:“这刚哥心得有多大,都落到这个田地了还这么讲究。”另外四个围前围后帮着刚哥“培训”我们的犯人穿着也不一般,同样是量身定做的囚服,只不过看着没有刚哥的那么板正,据我目测布料至少是30%WOOL。我看着自己不合体的衣服,心里想起了赵本山、范伟小品里的台词:“都是犯人,怎么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别的不用说,一身衣服就立马分出了尊卑等级,优越感立现,难怪有点条件的犯人都对此趋之若骛。
可能是我还有点棱角没有被磨平,在入监教育期间和刚哥有点小摩擦。第一个晚上点名报数,我的声音有点小了。可能知道我是这一批里唯一的职务犯,刚哥想立立威,就骂骂咧咧地对我吵吵了几句。虽然我当时没吱声,但是在和他眼神交流中也绝对没落下风。看我没服软,刚哥也有点不知道水深水浅,老江湖的他也就不了了之了。入监教育结束后,“新收”犯人各奔东西,我再没见过他。
2022年2月份,所有的职务犯由六监区调到七监区(二老残),我和刚哥又见面了。这时,经过一年多监狱生活洗礼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新收”了。尽管没啥江湖地位,但也绝对是不能小觑,不能随便拿捏的角色。虽然我这时还是穿着那身肥大的、起静电的普通囚服,但是刚哥对我变得很客气,我也礼尚往来,开始和他称兄道弟了。每次来“新收”的时候,还是他带着几个兄弟狐假虎威地进行入监教育。有一次刚哥向我示好,让我一起去,我想都没想,摇摇头半开玩笑地说:“刚哥,你这作孽的活我可干不了。”2023年4月,我出狱的时候,他应该还剩六年多的刑期 。这篇写的有点磨叽,到现在还没做上衣服,下篇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