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七十三篇：衣食住行（3）量体裁衣

商品社会中，有需求就一定会有供给，而且需求越旺盛，市场供给就会越活跃，这是铁打的经济规律。在监狱这个微缩的小社会里，尽管某些理念和思维与外面的世界相背离，但是这个经济规律却从未被颠覆，反而以它特有的生命力充斥在高墙内的每个角落。
     监狱里虽说生活条件艰苦，物质供给匮乏，但是却丝毫不能泯灭犯人们向往美好生活的本心，不能阻挡犯人们追逐时尚舒适的脚步。当然，前提是要有经济基础，才能决定上层建筑。在这样的前提背景下，监狱里犯人“量体裁衣”的现象也就应运而生了。
      入监教育时，“管事”犯人刚哥的囚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羡慕的同时，我也十分好奇，这样既合体、舒适又美观大方的囚服是从哪里来的呢？为期一个月的入监教育结束后，我带着这个疑问来到了四监区。
   经老乡袁老弟简单介绍，大概为我解开了谜团。2019年以前，监狱对犯人的监管比较松散，除了一味追求产值，对在押犯人的思想改造和教育改造执行得都不算到位，直接的体现就是管理上的放松，甚至是纵容。一时间，监狱里服刑的经济条件好的犯人，上下运作，逃避劳动，追逐物质上更优越的生活；而一些头脑精明的犯人则利用监狱某些管理上的弊端，大行其道，为自己谋求私利。结果，催生了大量在现在看起来难以置信、难以理解的奇怪现象，“私做囚服”算是其中比较典型的吧。
   首先是原材料。偌大的监狱，多年从事服装生产，会积压很多无人问津的库存原料，加之仓库在管理上又不是那么完善，有本事的犯人瞒天过海的弄点出来还算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因为具有一定的风险性，所以每块原料都是明码标价的，其中当以纯棉的白布和接近标准囚服色调的布料最为抢手。多数犯人们都会用白布多做一套床单、被罩换洗，因为买成品的价格还是太贵了。而讲究点的则会用颜色接近的布料量身定做更加舒适、更加合体的囚服 。
   服装原料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裁剪和制作了。服装生产监区里到处是能工巧匠，堪称大师级手艺的犯人大有人在，精剪细裁的做套衣服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我同监舍的两个犯人都是“线上”的主力，一个是“上领”的序，一个是“上肩”的序。行家都知道，这两道工序是服装生产线上相对复杂的环节，如果处理得不完美，很容易出现不合格的产品。所以只有水平较高的操作者才能胜任这两个岗位。在自制囚服潮流最鼎盛的时期，他俩都是众多“刚性买家”趋之若骛的对象，需要预约。他们完成生产任务后，都会忙点私活，挣点外快。当然，肯定是要偷偷摸摸的，不能太招摇了。管教们都知道他们是创造监区产值的干将，所以只要是不过分，也都假装看不见。出自这两位犯人之手的成品服装，做工和质量绝对不逊于高档商场里出售的名牌。他俩出狱后如果能联手办个服装厂，生意肯定能大火。
     一套质地比较好的囚服，包工包料200元，只要购买的犯人不释放、不调监，还提供终身保修的服务（不包洗）。在此，我建议外面的正规服装生产厂家学习他们的职业操守和敬业精神。因为在同监舍，再加上我平时比较大方，所以这两个兄弟就用纯棉白布料给我做了两件夏天穿的圆领T恤衫作为见面礼，我穿着相当合体。当然，再好的衣服后背也一定要印上监狱醒目的LOGO或者是一个“囚”字，用以表明身份。我释放前一个月，这两件旧T恤衫就被人提前预订了，因为是纯棉的，穿着舒服。
    2022年以后，因为监狱系统各个方面的监管逐步加强和完善，犯人私做囚服的现象得到了有力的遏止。每次“淸监”行动都会有大量的违规自制囚服被清缴，出收工的队列里犯人的服装已经完全整齐划一，至少在视觉上没有了等级尊卑。随着监狱对犯人人性化、科学化监管的进一步深入，估计“量体裁衣”也将成为历史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