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二十三篇：“清监”行动（2）

经历了早上出工路上的“搜身”行动，几乎所有犯人的脸上都紧锁着阴霾，车间里似乎只有脚下踩着的缝纫机才是有生命的，轰鸣着、嘶吼着、控诉着，就差冒烟了。毕竟除了一场惊吓外，身边相处多年的五个兄弟也要咫尺天涯了，无论如何这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四监区的管教也能看得出满脸的不悦，倒不是因为感情上舍不得，是因为这五个犯人都是各个线上的“成手”，缺了他们，将直接影响监区的产值。“今天路上搜过身了，我们四监区的产值不低，按说狱政科不会再来车间，那么一折腾，监区一天的产值就打水漂了，但能不能去“清号”就难说了。”先前那个好心的前辈犯人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心里想：“哥们你可别磨叽了，你那张嘴是不是开过光，怎么一说一个准儿啊”。不过，结果真如这老哥所料，我们在车间忐忑了一天，始终平安无事。
     晚饭后，因为缺了人手，各线又多干了一个小时，才算勉强完成了今天的生产任务。在四监区的这十个月里，因为生产任务繁重，出工早和收工晚，在来回的路上，我基本上没有见过直射的阳光（早上六点半出工，晚上超过九点收工）。除去白昼相对长的夏季，用“披星戴月”来形容我这段时间的改造历程，应该是最恰当不过了。
       列队，管教讲评后，犯人们拖着疲惫的四肢走在收工的路上。尽管累，但是又熬过了漫长的一天，我的心情还算轻松，此刻只想能快点上床睡觉。
     上楼，报数，进走廊铁栅栏门，到达监舍的那一刻，尽管心里有点准备，但是所有犯人还是都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满目狼藉。每张床铺的被褥基本上都被掀开，不少被子被散开扔到地上（是为了检查里面是否藏着违禁品，比如打火机和刃具），所有床下的个人物品柜的门都敞开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不符合监规要求的一律被收缴（包括衣物和食品）。听前辈犯人们讲，以前“淸监”行动最大的“战果”就是搜到手机，现在因为加强内部管理，手机已经基本绝迹，打火机和刃具就成了最具威胁的违禁品。大家都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没有任何人抱怨。
      这次“淸监”行动，无论是早上的“搜身”，还是晚上的“清号”，所有不符合监规要求的个人物品都不能幸免，所有持有违禁物品的犯人都被“严管”30天。如此惨烈的场面、如此顶格的处罚，对所有犯人的心理和尊严都是致命的打击 。监狱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让我们的身份意识更加强烈——我们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我因为刚入监，个人物品还不多，除了受点刺激外，没有什么损失，被褥重新铺好就上床睡觉了。当晚，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在以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又经历过数次规模或大或小的淸监行动，不过，有了这次垫底，也就习以为常，一切都是浮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