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六十三篇：希望与绝望（6）死神来了

 2021年8月，东北辽西地区的酷暑盛夏一点都不比南方逊色。室外阳光直射暴晒，就连厚厚的杨树叶子都被晒得发蔫，耷拉在高高的树枝上，一点生机都没有，好像再蒸发掉最后一丝水分，就会立刻自燃了一样。监区的生产车间内，虽然墙上巨型的工业用风扇都在开足马力玩命的飞驰，但对于高温也显得束手无策，直到最后累得火花四溅，冒烟短路。这近一个月的高温炙烤，对任何生物的生命，甚至对钢铁制成的日日不停旋转的机器都是严峻的考验，更何况是犯人的血肉之躯。在这种环境下工作的犯人，血管里的血液会一点点的粘稠干涸，心脏和大脑就像“烧机油”的汽车发动机一样随时随地都会爆缸停转。
   虽然酷热难耐，我依旧延续着每天在案板下面锻炼身体的习惯。现在回忆起来，我那个时候简直就是个自虐狂，难怪身边犯人都说我疯了。当然，我只是个异类。并不是所有的犯人都会像我这样运动，也并不是所有犯人的身体都像我这么禁折腾。绝大多数的犯人都处在近乎虚脱的状态下，苟延残喘地等着熬过这每年一度炼狱般的日子。而这一年，老王头就没熬过来。
     那天下午，老王头和往常一样穿梭在两台模板机之间，旁边风扇吹出来的热风不能解决丝毫的问题，甚至还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听着机器嗡嗡的声音，感觉模板机都要罢工了。我刚从案板下面爬出来，衣服裤子都能拧出水来了。老王头看着我的样子，苦笑着说：“兄弟啊，你也不年轻了，这么热的天还是歇歇吧，可别把身体弄垮了。”平时沉默少语的他突然主动说话，让我很是诧异。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正是应了那句古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人家有善意的来言，我总不能无动于衷吧。“老哥，看你天天这么忙，还是歇一会吧。”我顺着老王头的话茬往下唠。他看了看我，摇摇头无奈地说：“机器不停，人哪能停啊，到死的时候一起歇吧。”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哈哈两声也就没有了下文。整个下午老王头的脸一直红得有点骇人，而且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十分清晰。
   晚上洗漱回到监舍，躺到床上有一会了，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好事的犯人都跑到门口看热闹，我继续迷迷糊糊睡我的觉。“老王头出事了，咕咚一声就躺下了，还没起来呢。”不知道是谁在嚷嚷。我突然想起下午和他的对话，一激灵爬起来，跳下床来到走廊。水房门前站了不少犯人，我往里面一看，老王头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是脸盆和散落一地的洗漱用品。这时，没有人上前救治，所有人都用冷漠的眼光观望着眼前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又过了几分钟，两个管教进来指挥犯人用担架把没有知觉的老王头抬出水房，送到医院抢救。
   第二天早上出工的时候，传来消息：老王头是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 。如果在监狱里发生这种紧急情况，医生也是无能为力的，简单的施救后，能做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后来我听说，那天晚上，老王头突然说热的要命，洗漱时用脸盆“砸”了两盆凉水，结果马上就不行了。看来，人在冥冥之中真的是自有定数，也许他下午和我说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到他的宿命了。这篇就写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