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六十七篇：购物（2）

上一篇发出后，有一位兄弟就剧透给大家监狱里购物的场面了。的确是他说的那样，购物那一天的气氛十分热烈，用赶集和过节来形容一点都不足为过。因为电子显示屏上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商品，确实能够刺激犯人的感官神经，虽然是原地不动，但是完全能领略到逛超市那种畅快的心情。那一刻，就像戴上了VR眼镜，一下子就置身于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之中，这对于长时间处于闭塞隔绝状态的犯人们来说无异于开启了一场为时几分钟的视觉盛宴与奇幻之旅。所以购物机前的犯人们总是那样的流连忘返，迟迟不愿意从那个梦幻般的世界里抽出身来，再回到这个度日如年的现实当中。那种心情有点像没玩尽兴的小孩极不情愿地走出游乐场回家一样。为了节省时间，监区硬性规定每名犯人购物时长为五分钟。
   先简单介绍一下犯人的消费等级标准：共分严管100元、普管200元、宽管300元三个级别。刚入监的新犯人和违反监规被处罚的老犯人都属于严管级别，只允许购买咸菜、方便面、手纸香皂洗衣粉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如果没有违纪违规现象，三个月后严管级自动变更为普管级，购物机里所有的商品就都能购买了。宽管级顾名思义就是管理最宽松，享受待遇最多的级别，最能达到这个级别的犯人很少，一般都是监区的“线长”和“技术员”才能有此殊荣，当然如果被认为有“特殊贡献”的犯人也能享受宽管的待遇。
   购物每月一次，一般都是安排在晚上收工后进行。犯人们往往从早上出工开始，心里就盘算起自己的购物计划，反复搭配琢磨，让仅有的钱发挥出最大的功效，获取最大的成果。毕竟消费是有限额控制的，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一定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为了公平起见，购物以监舍为单位轮流按次序进行。购物第一天，惯例都是买烟。我的记忆里监狱的购物机上有两种香烟最畅销，一个是经典红塔山80元/条，另一种好像是长征60元/条。因为供货的数量有限，所以这两种烟很快就会售罄，没抢到的只能是摇摇头换个牌子了（好像其他牌子的都在100元左右）。想象一下，如果你是烟民，买完烟就剩一百多块钱了，这日子该怎么过。
      购物第二天，最热闹的一幕开始上演。几乎所有犯人的手里都会拿着一张购物清单，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记得全要买的东西。“小岗”站在购物机旁边，协助购买者“扫脸”后进入系统，然后在触摸屏上操作。因为对于以前习惯了去小卖店买东西的犯人，特别是老年犯人来说，这台机器简直就是来自未来世界的怪物，他们站在它的面前经常是手足无措、目瞪口呆。进入购买系统后，界面的一侧会显示犯人的消费等级和所剩刑期。对于我来说，时间就在一次次的购物中消逝，每次购物的另一个意义就像是开启一次倒计时的钟表。记得最后一次购物，屏幕上显示所剩刑期只有两个月零几天，身边“小岗”那种羡慕的表情真是让我终身不忘，恕本人难以用文字表达。这个时候，我记得他应该还剩八年的刑期。
   当然，对于那些外面没有家人和朋友汇钱的犯人们来说，每个月三五十块钱微薄的劳动报酬，仅仅够买点手纸和日常必需品，几袋榨菜对他们来说都算是奢侈品了。看着其他犯人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惆怅。我最看不了这个心酸的场面，所以每次购物的时候我都会多买一箱方便面，送给这些孤独无助的犯人。我的老乡袁老弟很不理解我的这种做法。我想我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吧，因为那些犯人发自内心的感激让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心理安慰。就写到这吧，下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