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第九十篇：衣食住行（12）床2

家里的床，就算是最普通的材质、最简单的款式，它总是随意而舒适，对你无条件、全天候的开放。什么时候，以何种姿势躺在上面，完全由你自己说了算。对绝大多数不失眠的人们来说，床是正常生活中最能体现出幸福感和自由度的物件了。它是每日终结航程的避风港，更是斑斓美梦的诞生地，它给人们带来的享受绝对是不一而足。
     而监狱里的床，虽说依然保留着物件自身的属性，但是却与随意、舒适这两个词格格不入，甚至是背道而驰。首先，除了老残监区和个别生病的可以卧床休息外，所有犯人只有在每天晚上集体洗漱之后，才能享受到上床休息的愉悦。否则，无论你是多么的疲劳和困倦，都只能是坐在塑料小凳子上“望床兴叹”。犯人们除了不能随意的享受床给自己带来的舒适感外，弄不好还会给本来就紧张而奔忙的监狱生活带来麻烦，进而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焦虑心情。
   监狱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所以对内务的要求标准很高。无论床好床坏，无论上铺下铺，原则上被子一律要叠成“豆腐块”，床单必须铺平，不许有丝毫的褶皱。在“新收”入监教育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相当多的教育内容就是“叠被子和铺床单”。不夸张的说，犯人们叠被子的水平丝毫不比部队刚入伍的新兵差。狱政科经常在犯人们出工后不定期的到监舍巡视检查，发现内务不合格的，直接通报监区处理。监区明文规定，如果内务不合格，教育改造的分数就会被扣除，轻则处遇等级下降，重则减刑都会有障碍。勤快手巧的犯人还好，因为叠被不会有什么麻烦，如果是动手能力差的就只能多费些功夫了，有点心机的犯人就会另外多置办一套被子，小心翼翼的叠好（犯人的术语叫“被型”），放在床下的储物箱里，每天起床后拿出来，象供品一样摆在床头，应付检查。看来，无论墙里墙外，“形式主义”真是无处不在。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几年甚至十几年如一日的如此紧张局促，会在正常人的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
   因为监狱配发标准被褥的厚度和保暖性不足以应付东北地区极寒的天气，所以犯人们一般都会运用聪明才智，自己动手解决问题。都是服装生产监区，各种布匹的边角料和人造棉随处可见，所以“棉脚套”（有点类似睡袋，不过长度只到膝盖以下）几乎是所有犯人冬季的标配。有点门路的犯人则会奢侈得多，他们会找到足够的原料，重新做一套加厚的被褥来应付严寒。我刚入监的时候，正是一月末，室外接近零下三十度，室内暖气冰凉，薄薄的被褥简直就是摆设，头两宿冻的我几乎睡不着觉。要不是老乡袁老弟“雪中送炭”，及时送来一套加厚的被子，估计我肯定是要被冻感冒了。
     因为管理越来越严，做被褥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所以不论新旧，厚实的被褥绝对是“抢手货”。我出狱前一个月，被子就被我邻铺的土家族哥们预订了。因为我不喜欢睡软床，所以褥子一直没有加厚，两年多下来，中间最薄的部分棉花都没有了，几乎就剩两层棉布，太寒酸，没人要。